郭忻蕊：世犹如此

前段时间读了白先勇先生的《树犹如此》的一些片段，感触很深，几度落泪。在繁忙的日常生活中，既要顾及学业，也不能放弃工作，二十岁不知道什么时候竟也开始兼顾起家庭中的责任……我想到那句话——“我们全力奔跑，却一败涂地”，但已经不觉得伤感罢。长大、读书、工作、成家立业……世犹如此。

《树犹如此》中，白先生拥抱了挚友王国祥，院子里的那棵意大利柏树越长越挺拔，就像归有光悼念自己亡妻——“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一阵风吹来，就一定会带走另外一阵风。就像世间所有的长痛不如短痛，我们所经历的一切使然。白先生和王先生一起度过了生命中最难忘的三十八年，最终也在深秋道了再见。

由此我和困扰自己整整两年的梦魇释怀，从此告别了2020年的那个冬天，奶奶的突然离世让我没有机会和她道别，2020年元宵节奶奶宴请了一大家子人，毫不夸张的说，平时在她家连丝瓜都是用筷子来削皮的老太太竟然愿意拿出近1000元上大酒店请一家人。65元一例的鲍鱼鹅掌吃完，牛脊髓汤喝完，竟然真的就过了一辈子。20年疫情严峻，元宵之后便开始了全国的封城抗疫，一切本来安好，直到那天，奶奶没有接父亲打过去的电话，亲人之间真的有感应，尽管父亲已经加足了马力，求了好多人才跨区域赶到奶奶的家里，但是终究没能跑得过命，救护车来了，又走了，就像它们从没来过一样。奶奶突然撒手人寰，我还没来得及毕业，还没来得及带她到我最爱的城市杭州走一走，因为奶奶年轻的时候很漂亮，我说怎样都算是个来自江南的大家闺秀……就这样两年过去了，直到我看到《树犹如此》将刻骨铭心的痛苦化作了一缕青烟，我才体会到原来人总是一边失去一边拥有。奶奶离开了这个世界，但是她免受病痛的折磨，思来想去，也算是一桩喜丧。

我又想到自己的写作，写作带给我的东西太多太多——朋友、圈子、酬劳。但是我依然没有打算将它变成自己的职业，因为在彼时我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些与文字的羁绊逐渐占据了我主观写作，说实话，这种感觉挺不好受，我在享受文学给我带来欢愉的同时，也要做好随时失去它的准备，不是每时每刻都能思如泉涌，也不是每一次都可以写出能够被发表的文稿。只要我还在读书，还在写作，我就能够一直清楚地感受并且理解自己的痛苦，一直与自己潜意识里面的那些狭隘、无知作斗争。我希望自己永远思如泉涌，甚至幻想着自己能够像余秋雨、余华等作家一样总是保持对这个世界敏锐的探索能力，即使是我还年轻，但是仍然需要做好“江郎才尽”的准备。

“美中不足的是，抬眼望，总能看见园中西禹，剩下的那两颗意大利柏树中间，露出一块愣愣的空白来，缺口当中，映着湛湛青空，悠悠白云，那是一道女娲炼石也无法弥补的天裂。”总有一天要走出人生的迷茫，在夕阳下回首，那些歪歪斜斜的脚步，都是生命回忆中无数的惊鸿一瞥。

作者简介：郭忻蕊，四川省南边文化艺术馆2022届签约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