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涂欣悦，四川省南边文化艺术馆2022届签约作者当一个人的年龄愈长，对某些事物的欲望便会愈弱，就像一颗鹅卵石被投入湖中，溅起的波澜在一圈又一圈中归于平静。因此，在生命的长河中，无数的鹅卵石即使被时光打磨得熠熠生辉，最终也逃不过被淹没在平静却暗含汹涌的水面之下。小时候，我曾经无比期待着每次生日的到来，我对生日的理解很简单，这一天，是我会收到很多礼物，所有的人都会放下自己手中的事情，集体围绕着我转，而我可以毫不客气地提出各种要求却不会受到责备的日子。在很久以前，我曾经收到过一份惊艳的生日礼物，是一只晶莹剔透、玲珑可爱的玻璃鲸鱼。深蓝与浅白交织，晕染出鲸的空灵，细腻的线条勾勒出鲸鱼灵动的姿态，让人感受到仿佛置身大海的宁静与放松，阳光照射之下，更显示出它的幻彩绮丽。在一个蝉鸣的夏天，炽热的太阳炙烤着整个大地，热气像波涛一样翻滚的时候，我和姐姐一起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把所有的玩具摆在矮脚桌上，八音盒作为城堡、芭比娃娃是公主，串珠小人作为侍女，小熊是大反派，玻璃鲸鱼是王子的坐骑……回想起那天下午，家具上的灰尘仿佛都凝滞在时光里，只剩下两个小女孩在客厅里忘我地上演一场又一场戏剧。我在游戏开始之初便假装不经意地问过她：“你是在哪里找到这只鲸鱼的呢？”这个疑问从收到鲸鱼作为生日礼物起就藏在我心里。她略带羞涩地说：“是在街上的精品店里偶然间发现的。”我并不怎么相信她是偶然发现的，因为那个时候，街上的精品店是我们那群孩子唯一有能力消费的地方，也是一个被我们逛得底朝天的地方。她接着又说了一句：“小心点，不要把鲸鱼摔碎了，到时候你可没有后悔的机会了。”那时我对她的叮嘱毫不在意，却不知道命运的每个节点都严丝缝合，所有的遗憾不会再有重来的机会。多年以后，又是酷夏时节，我在收拾房间时，无意间发现了那个装有蓝鲸的盒子——原来我的童年用小小的一个盒子就可以装下。经过时光的沉淀后，它依然保持着琉璃般的明净，只是鲸鱼的尾巴不再呈现出优美的弧度，破损的伤口有一种粗糙的触感。它的尾巴是在她离开的那一年摔碎的。那一年爷爷去世了，支起的帐篷，大人的哭与笑，身上被套起的麻布衣服，使我开始明白死亡的含义。葬礼过后，她被亲生父母接走了，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我并不明白大人之间的人情世故，只懂得从此以后我失去了一个姐姐，也失去了我唯一的朋友。那十几年的过往被时光的沙砾掩埋，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但在梦里，我似乎又看见了她，被雾笼罩的脸庞，慢慢变得清晰，她坐在了蓝鲸上向我游来，鲸鱼的尾巴在空气中划出优美的弧度，在我们即将相遇的那一刻，鲸鱼发出了一阵低沉的鸣叫……梦醒，鲸落星海，柔和的月光从窗户透了进来，为桌上的蓝鲸蒙上一层皎洁的薄纱，我的一切只不过是在寻觅一个童年的梦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