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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边文艺第三届签约作家丨黄学深

个人简介:黄学深,南边文艺第三届签约作家,1991年6月出生,广东省揭阳人,就读于华南理工大学(现供职于广州供电局有限公司)。作品散见于《广州电力报》《广供文化》等刊物,曾先后获得首届“京华奖”全国微影小说大赛11名、世界读书日微书评大赛一等奖、广供2015年“好新闻”奖、2010年度报刊·网络灯谜双十佳等。经营有自媒体微信公众号“从前有片江湖”。

 

创作手记:人为什么写作?我觉得,写作是一种表达的实现,表达是每个自由人的精神需求。这些年走过不少地方,浪迹在台湾阳光斑驳的小巷聆听岁月,游走在京都樱花飘摇的季节触摸往昔,静默在西藏苍茫粗狂的天地仰望生命。走过的地方越多,越会发现理解的东西越复杂。或许照片、视频,可以聊以记录和分享,但写作,永远是一种独特而迷人的表达方式。白纸黑字的江湖,构建的是大千世界,书写的却尽是我们自己心中的那一悲一喜。故而,写作归根结底是表达的诉求,它提供世人一个直面灵魂的平台。

 

代表作品:

 

合欢山纪行

 

黄学深

 

车子在山路上颠簸了四个小时,总算在一处不甚宽阔的小平地停了下来。

推开车门,袭面而来的竟是一阵沁骨的寒意。虽然上山之前,苇一直有所提醒,我身上也早已罩上一件长袖薄衫,但谁能够想象六月份的南国里竟会有这样的清寒。

这是海拔3278公尺的合欢山石门北峰。凌晨两点钟,气温8摄氏度。

苇打开车后箱,翻出两条薄毯子,扔给我和逸,嘴里呼出一口白气。我胡乱地把毯子裹在身上,抬眼一望,竟有种被深深震撼的不知所措。一轮硕大的白月幽幽地蹲在一处险绝的山尖,清辉泛滥,我直觉自己似乎就是赤裸裸地被那一片月光狠狠地曝晒。月下是山脉起伏的黑影,似是某种暗合光影幻化的乐章在悄无声息地独奏,仿佛用极拙劣的手法,由一支饱蘸浓墨的巨笔在天地间恣意泼洒,留下这恢弘的未知来嘲笑我等的卑微渺小。我360度地在山头转了一圈,深深吐一口气,浑身一阵颤抖。逸笑着问,怎么样?我说,太不真实了。

选择好位置之后,苇麻利地组装起他那套昂贵的摄影设备。这次托他的福,我们才有机会跟着这位疯狂的摄影爱好者,在如此奇怪的时间来到如此奇异的地方做一个如此奇丽的梦。苇调整好设备,让摄影机在星辉下长时间曝光,他就铁铸一般立在旁边,这架势是要守候一整夜,以期拍摄星辰的运行轨迹。不远处,同在这块平地之上,早已有另外两台摄影机巍巍地立着,两三条人影裹着风衣,帽子都拉得很紧,微微跺着脚,也是专心地守着方寸。我轻轻叹道,这是何苦来?苇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兴奋轻易便能超逾寒冷与害怕。我沿着山路踱去。

月渐渐沉浮于山坳,让这八荒六合之境更黑暗了不少,斑驳的山影层层叠叠地压在山道之上,脚步踩上去,仿佛踏着这千山万壑那千年未醒的梦。空气清冽明灵,携裹一种神秘的气息,处处飘荡着某种说不出的伟大。突然一片光亮,一辆大卡车用它的车头灯仿佛刺破黑暗般地轧轧驶来,黑暗浓厚得似乎让这庞然大物的前行受到莫大的阻力,卡车的前行在这静止的时空里缓如踱步。车上装着一筐筐的高山高丽菜,赶着在天明之前运到山下去卖个好价钱。灯光轰隆隆地过来,又轰隆隆地离去,一切又归于虚无,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千百个时日来都是如此。山路回转处,逸高高地立在一处山头,披着随风乱舞的毛毯。

蝙蝠侠吗?我喊道。

上来。逸说。

要爬上去并不容易。在这样的海拔高度,你已休想寻到一棵一般意义上的树,那些喜好温湿的乔木树种,并不属于这个企图接近天堂的界域。山坡上密密覆盖的尽是毛毛刺刺的箭竹,它们匍匐于高原,仰望天际,却用根死命抓住土地,在这大是大非的矛盾之中艰苦而骄傲地呼吸。我双手拉扯着这些沉默的灌木,脚下几乎无处借力,就这样狼狈地硬生生攀上去,让苇的毛毯沾满了新鲜的露水和污泥。

山头寒风猎猎,凛如临渊。

逸又笑着问,怎么样?

我说,人生的新高度。

黑幽幽的山尖,仰头是满天的星子。

星辉斑斓,美不可言。虽然不知倘若今夜无月,是否星子愈繁愈亮,但至少于我,这已是平生既见的最美星空。北斗横陈当前,几乎与我比肩同高;银河欲隐还现,道不尽奥妙奇丽;那无以计数的无名星子啊,恍若悠游身畔,令人如坠幻梦。惟置身于星汉灿烂,始知诗人所言“手可摘星辰”不为谬也。

怎么从山坡滑回山路上的,不太记得了,总之苇的毯子变得很脏。回到停车的地方时,几位来山上摄影的年轻人正围着一口锅在煮面,大家轻声谈着话,口里都呼出升腾的热气。我忽然有点感动。人在旅途,相逢即缘。在这凄凄寒夜的荒芜,竟也有相守一孤炉火的温馨。我问,可以拍照吗?他们就笑了,说当然当然。我绕着拍了两张照片,照片拍得一塌糊涂,只依稀留住几个欢乐的黑影围着一团热腾腾的白气。

苇把我赶回车里睡觉,说是明天还要赶路,日出时会叫我。我斜躺在车后座上,聆听这高山上的静寂,并未曾睡着,一方面因为冷。

我一直在想这些疯狂的摄影爱好者,这些有着年轻心血的人。他们并不是专业的摄影师,他们的相片并非用来卖钱。他们有工作,要生活。是什么“逼迫”他们要在这苦寒中彻夜未眠地等待一张于他们的生活似乎毫无利益的相片?既在此守候过,当然也会在更多地方更多时候,在朝阳升腾的大海、在落日昏黄的稻田、在风雪漫空的绝崖险峰,执着地追寻,骄傲地行走。胜景虽佳,不过过眼,执拗于此,又求的是怎样的道?

四点四十分,天边已经泛白。我们绝不肯错过此间任何一瞬,早已起身等候曙光的降临。苇问,睡得好吗?逸说,好、冷。苇没能拍到星迹,说昨晚月太亮了。我想为他的惋惜宽慰几句,但似乎不需要。他并不是不洒脱的人,只说下次还来,至少今天的日出必定是很美的。

日出很美,把我们的每一根毛发都浸染于一泓不属于人间的红光之中。一对赶在日出之前刚刚登上山来的情侣,在这幸福的红光中热烈地相拥,天地是属于他们的。几位年轻人脱掉厚厚的风衣,高举双手,在光芒万丈中高声呼啸,天地是属于他们的。我莫名地有点想哭,逸笑的很欢,苇一脸虔诚,我知道,天地也是属于我们的。赶上山,为了星星,为了日出,为了一种说不清楚的追寻,无畏无惧。我想我总算明白了他们心中的热血,这大概就是阿城在《棋王》中所说,“(除了吃饭睡觉)人还要有点东西才叫活着”!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我把我的影子投向万壑千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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