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杨川榆：我怕看不清烟火

/一月“烟火”主题征文评选活动/

初选合格作品展

作者简介：杨川榆，四川省南边文化艺术馆2022届签约作者。

创作手记：外婆的烟火，对抗命运的绝色。

 我怕看不清烟火 

“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每每读到《竹枝词》，我总会念起故土，那里并非漫山桃李，尽染的是碧海竹林；云间也算不上云间，就藏在半山腰的公路边。勾起我情思的，独“烟火”二字。

这是一户人家，也是一个小卖部。两个七十公分的玻璃柜垂直摆放，柜子里整整齐齐地陈列着零食饮料、日常百货。棱角的铁框早已锈迹斑斑，玻璃表面倒总见擦得亮堂。靠墙立着一面木框，玻璃里锁着几排香烟，你是对岸修高速路的工人们下班后的仅有慰藉，外婆给他们端去板凳，在小卖部的烟雾缭绕里听过无数人的故事。

外婆被玻璃柜围着，一围就是几十年。我不知道外婆到底有多高，大抵就到我胸口，伸手摸不到我的头，只能看着我笑眯眯地拍拍她空荡荡的左袖口。以前听妈妈说，外婆的左臂被打苞谷的机器卷走，就是没卷走你外婆的勤劳。

那天起夜，迷迷糊糊亮手机，五点过。推开隔门下楼，扑面而来的烟雾瞬间把眼镜打湿，我收起眼镜，摸着结霜的扶手凭感觉往楼下走去。

“杨杨，咋这么早就起来了，快去再睡会儿。”

我循着声音望去，透过白色的烟，是跳跃的红光旁瘦小的黑影。慢步走近，外婆坐在灶火前的小木凳上，一边笑眯眯地看着我，一边从身后如人高的柴火堆里，费劲地拔出一根来塞进灶口。顿时烟尘骤起，灶火肆意，大铁锅里沸水咕咚咕咚地冒着热气。我看不清她的神情，仿佛在烟火中窥见柴堆旁的她也如小堆干柴，就静静地坐在火光里，炊烟从她胸口升起。

“杨杨，来吃个烤红苕。”

我问外婆，为什么您条件本来都艰难，怎么就是要开个小卖部，这也挣不到几个钱啊。她笑眯眯地回答道，你外公这会儿都骑着三轮去帮人修路挣点钱，我闲着也没得事儿做，开这个店子不是说能挣多少钱，倒是过路的人买东西能方便些，工人些也能在院坝里坐会儿，也有人能和我摆龙门阵嘛。我埋着头，大口大口地啃着烤红苕，至于是味道咋样，倒是没印象了。

外婆的烟火，不是香烟星火，也不是炊烟柴火，是质朴灵魂下对峙不公命运的绝色。

我怕有天看不清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