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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姝霖:东隅,桑榆

时间:2022-12-27     作者:陈姝霖【原创】   阅读

“诸凡事物,无不质化。”如此之言,华夏千年似是一场浩大的精神野游,“思无邪”的时代里,明净姣美的爱欲如芙蕖嫣红涉江而来,诗三百里无一句“我爱你。”却又无一处不是缠绵缱绻的深眸凝望、低吟浅唱。燕燕于飞,呢喃不尽瞻望弗及的悲哀;不知其期,满满盛着人世烟火的思念,却从无怨怼与悔意;绝望之时,有阮籍穷途末路的长歌当哭;对于美,是嵇康那积石如玉的风流神姿;我们遥见着月色,想到的是“万户捣衣声”的温暖。那时,我们只知“思”不知“质”。我们触摸的是本心,对于美,有着极敏锐的灵识,也没有被物欲来蔽,说得出“我醉欲眠卿且去,”做的也是“天子呼来不上船”。

诗意,曾是中国人的天性;寻美,曾是中国人的本能。

从19世纪第一声炮响轰开了国门,醉生梦死的人们惊醒,西方文明的华彩开始冲击中国传统的诗意与美学。我们渐渐了解到,日月盈亏与天狗无关,银河里没有潺潺春水,明亮的星辰也不过是一块崎岖顽陋的石头。那在书页里摇曳着墨香的神话不再美人如花隔云端,也再无人幻想蟾宫女蛾,原来我们创造出的美的本“质”索然如斯。慢慢硬冷掉的不仅是弃用的香炉,更是那此温润洁软的人心。科学带来了便捷,带走的却是诗心。

有一句流行的话说:“在旧的时候,如果我想你,我不会给你打电话,不会给你发MAS,我会翻过两座山,走五里路,去牵你的手。”是的,我们在怀念着,怀念那些不廉价的思念,不是一个电话未了就冷却的情感;我们在眷恋着,眷恋书信上婉转的诗音,不是一封电邮发来的寥寥数语。

犹记得曾经一张张卷子末尾用黑体加粗印的“诗歌除外”字样。犹记得邻家姐姐为我讲相亲的男儿郎,乍一看如若温文儒雅的诗人,为她吟咏情诗,谈到最后终是离不开房车薪资的话题。

也许我们正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蛟龙”下海,“悟空”飞天,科技腾达,中非合作书写着“一带一路”的辉煌篇章。繁冗的世界里车水马龙,灯红酒绿,人们日日穿行于高楼厦间,步履匆匆。这冰冷狭隘的钢筋水泥容得下一个诗人的灵魂,容得下“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的铿锵豪情吗?一百年前的鲁迅已然对此失望至极,到如今,我们失去了更多美好的诗意以用此换取物质的丰盈。可悲的是,多数人认为这理所当然,若是倒过来,反令人生疑唏嘘。

2022年的某一日,于图书室倚窗而坐。恰是雨霁,天光从乌木窗格倾泻而下,藤架上大朵细白的荼蘼绽放着,怅惘幽婉的芬芳萦绕。时光似是静滞,隔却了外界的纷扰,那沉入淤垢中的诗意若莲花招招而放,濯清涟而不妖,携着洁净柔软之香,缓缓落入心瓣。

无意中逢着苏轼的一首小诗,一字一句刻在泛黄的笺上: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是了,在这物欲横流,诗心渐逝的时代,那涌动在中国人胸膛里的千年风雅,怕是要如深夜的海棠般沉沉睡去。失之东隅,能否收之桑榆,未知否。孰燃一支高光红烛,照它丝垂缕翠,容色灼灼,重回那“思无邪”的涓涓岁月?


作者简介:陈姝霖,四川省南边文化艺术馆2022届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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