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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边文艺第八届签约作家丨熊亮

作者介绍:熊亮,南边文化艺术馆第八届签约作家,曾获2020南边“三言两语”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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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手记:

远行千里为笔触真实,蜗居方寸看百态人生。不求文章绚丽,只愿言之有物,不误读者。

 

代表作品:


请再等等我

  熊亮

     

  年末,腊八。

  风不大却格外冷,软绵绵地环绕着秦中宇,他缩了缩脖子,将在车上露出的内衣掖进秋裤里,早些年他也不在乎这点寒气,不知哪年开始,他就这样穿衣服了。也不用母亲提醒,自觉的像个乖孩子。

  秦中宇拿着核酸检测报告,在村委做了进村登记,这场全民战役落实到了每个人心里,给他做“消杀”的是一位学姐,现在是村里妇女主任。她拿着喷壶侧头问主任:

哪家的娃儿?

“秦家院子,秦老大的小娃。”

变了勒,我认得到你哥。

她回头挂着笑脸这么跟秦中宇说话,眼睛一直瞄秦中宇的长发。秦中宇笑笑,不知道怎么接话。他对村委的印象不好,这是上届主任留给他的心理阴影。所以他更不愿意说话。

 因为就在本市工作,所以秦中宇在主任叮嘱几句之后就可以自行离开。他本来是在下一个岔路口下车,现在他要走几百米省道再转进乡道,秦中宇还没出院子,就听见那位学姐压着嗓子在问:

这娃,咋这个样了?

 …………

这是秦中宇患病以来最好的状态,至少愿意见人,愿意回家看看。至从两年前他身体出现问题,几乎看遍所有医院都没得到彻底改善得方法,秦中宇就将自己关了起来。

 最艰难的时候他甚至有过轻生念头,一晃人到中年,所有光亮几乎瞬间拉闸,秦中宇的世界进入永夜。

或许是不甘心,或许是有挂牵。他将有轻生这个念头当笑话讲了,尽管听者寥寥。他在朋友圈说:

我知道就这样睡去很简单,我想试试。我更想知道明天的太阳有没有更耀眼。请再等等我。

秦中宇笑脸灿烂,跟过路的熟人打招呼。这种职业式假笑,他学了好多年才能运用自如,尽管面色苍白,头发擦肩引来诧异地眼光。直到看见自家院子,他才暗自松口气。不知啥时候起,这里反而成了他最大的慰藉。

秦中宇对家乡的回忆,都是烟雨朦胧。他生活过很长时间的地方,每个夏季都热的穿不住衣裳,这里的烈阳决定了他黝黑的肤色。可他所有的回忆都会从湿答答地阴雨开始,在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同时,他努力去回想一些向阳情景事物。答案是肯定的,但都印象浅淡。

今年腊八,村上还是很冷清,毕竟他们这里还是以外出务工为主,今年疫情反复,很多人都会滞留在外,能回来的人现在也只是在咨询回家后得隔离方案。

秦中宇走在这条村民集资修的乡道上,过往得“爱恨情仇”飞闪在眼前,他每次走这条路都会这样,他知道自己这种情况除了怀念更多是孤独。

二哥。你回来喃们不说一声,我去接你啊。秦李将车刹在秦中宇面前,探头出来跟推着行李箱的哥哥说话。

“今天还是不行吗?”秦中宇问。

“今年疫情你也晓得……”

“尽快吧,我真的很困难。我不想去你家说这些事。”秦中宇打断秦李的话,他知道秦李不主动找他,问了也是空话。

两人一个院子长起来,这条路承载着他们童年所有情绪,他们的感情应该比大多数后来的朋友感情都浓,秦中宇一直这么认为,直到在他最需要钱的时候,秦李买了车没有还他借出去的钱。

“你再等我两天,我一定给你好吧。”秦李留下这句话,一脚油开走了,留下秦中宇闻车尾气。

这话他听了太多遍,那些不够亲近的人秦中宇都挨个用尽办法让他们咽了回去,这个发小他实在不愿撕破脸皮。

秦中宇终于站在自家院子门口,院子里那株桃树真的砍了,他种得那排乌蒜也被水泥地覆盖,只在接缝处还有几片倔强地叶子,绿的扎眼。

“妈…咳…妈啊。”秦中宇开口又哽住,清了一下嗓子才将“妈”喊清楚。叫了几声也无人回应,倒是邻居嬢嬢从厨房探头说:

“你妈出去了,还没回来,你过来耍哈等她蛮,老二。”

“不了,李孃,我切趟坡上。”

秦中宇揣着手就出院子,进了小道。走过一片地,过一条河,就能上坡去到他说的“坡上”。在他们这里说“坡上”基本就是去看已故的人。

秦中宇直到天过正午才从坡上下来,他低头走着显得有些佝偻,他还将头发扎了起来,手上全是泥土。他走走又停住,抬头望望天,没有太阳,灰蒙蒙一片。而后他又挺了挺腰,站的很直。

母亲已经做好饭,邻居告诉她小儿子回来,她特地烧了冰箱里冻的鸡肉。

两人闷头吃饭,谁也不好先开口。母亲怕一开口就刺痛儿子的心,秦中宇怕一开口就惹得老人流泪。

“以后还是淡一点,不至于。”秦中宇吃完饭这么说,印象里很小的时候家里困难,母亲做饭盐就放地特别重,后来家里大小都让她淡一点,她也“淡”了几年时间。

“一个人饭不好煮,习惯了。”母亲这么回应,她看到自己的孩子受苦又无能为力,很多时候都只能在夜里悄悄抹泪,白天她还是没事人一样。下地,能做一点是一点,总不能让他再操心家里。

“再等几天,哥和嫂子就回来了。你不要又让他们说,我不在家过年。”

秦中宇刷着碗,声音越来越小。母亲红着眼“嗯”了一声就出了厨房。

“你自己多穿点,一个人在外面,不知冷不知热的,我看不到你的。”

秦中宇听着有些哭腔地声音,一阵心痛。他收拾好厨房,提着小凳子就走进天井,母亲在忙活,具体忙什么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围着厨房转。

我爸那里,我把草收拾了一下,太阳该晒得到他了,伯伯回来你们不要吵,他尽力了。以前是我不好,以后不会了。

秦中宇记忆里的阴雨从父亲离世开始,后来继父上门,他几乎将家掀翻,而后叛逆多年,一直以自己为原点,身高为半径画圆,将自己温养在这小世界里。

他身边大把朋友兄弟,一起醉生梦死。直到他病发,他们做鸟兽散。

秦中宇还要再说些什么,母亲已经抽泣出声,扯着洗脸帕在擦眼泪。

“等等我吧。”

秦中宇走的时候这么跟母亲说,像是在坚定自己,像是在挽留时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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